思想的阁楼

只要有wifi,哪里都是家。

这场暴雪无可逃避,我们就是暴雪本身

白罗芙:

人生本没有意义,是我们自己要给人生赋予一个意义。而这个意义从何而来,却不得不受时代、环境、家庭以及个人能力、际遇的影响和局限。在人能按照自己想法活之前,通常只能按着自己的活法去想。


而《暴雪将至》中每一个人都没能抵达自己人生意义的终点,只是偶尔在途中出现过已经成功的幻觉。像冰天雪地中被冻毙的人,尸体因面部肌肉收缩,在高亢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中强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影片的基调十分悲凉,绝望也许能将人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悲凉是缠绵的、不间断的、水滴石穿的,是连绵的冬雨、湿冷的雾气、破旧的街巷、每一脚踏下去都泥泞坎坷的路、高大黝黑的钢铁铸架以及一张张五官略有不同而表情麻木如出一辙的脸,是等不到惊觉已被溺死其中的泥潭。


悲凉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命运,像那场迟来十几年的大暴雪,早晚把每个人都冻在原地。


有个长相酷似巩皇的歌手艾敬唱过一首歌《我的1997》,她笑容干净明亮,充满憧憬,很开心地展开双臂唱:“1997快些到吧,那时我就可以去香港了。1997快些到吧,八佰伴的衣服究竟怎么样。1997快些到吧,让我站在红磡体育场。”


她歌唱的是曾如二十一世纪一般遥远且令人憧憬的1997。那年年初伟大的国家蓝图设计师逝世,骨灰伴着鲜花入海,只留精神在人间;东北的国企改革已大面积铺开,几乎每家都有产业工人下岗;计算机深蓝刚在国际象棋赛中战胜人类NO.1卡斯帕罗夫,媒体称计算机没可能在围棋这种海量计算的项目上战胜人类;香港回归一个月后,英王妃戴安娜车祸殒命……


这些事和某个湖南小城的居民距离似乎非常遥远,他们在冬季的冻雨中上班下班,为附近发生的连环奸杀案提心吊胆。三个大型国企附近连续四起女工遭受虐杀,都被抛尸荒地,警方查案,其中一个冶炼厂保卫科的主管余国伟尤其上心。


在那个年代,每个大型单位都有自己的保卫部门,藩镇割据般掌控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小案子内部消化,大案子配合警方。在一定范围内,保卫部门的人权力极大,使用电棍和殴打都是被允许的,认真替领导统辖着围墙内的人。但他仍是工人,在事业编的真警察面前须得点头哈腰,竭力逢迎,时刻认清身份,摆正位置。余国伟对那个编制嘴上说着不作非分之想,眼里却盛着无数渴望。


余国伟给自己设定的人生意义是事业成功,通过办案当神探来体现自己人生价值,为了给他的事业找一个载体,他把自己的人生和厂子牢牢捆在一起,誓与工厂同荣辱共进退。


在那个国家集体高于一切的时代,这也是千千万万产业工人的人生理想,或者说,领导告诉他们这就是人生的最高理想。小时候上工厂的幼儿园,有些还有附属小学中学,极少数能考出去,大部分接替父辈在工厂里的岗位工作。房是分配的筒子楼,条件简陋但不用买。伴侣是介绍的,模样有限但不用操心。两个人就在筒子楼的小屋里吃饭睡觉生孩子,过领导说的幸福生活。如果孩子能当上领导的司机,喝!退休有工厂养老,死后有工厂组织大家为你哭。穿着统一的工服,做着不变的工作,工蚁般从生到死在固定轨迹上移动,能当劳模就意味着你比别人更优秀,要是还能代表这些更优秀的人在高台上讲话,那简直是人生至高无上的辉煌。


现在看来那样的人生是无趣而可怖的,但我们曾是一个农业国,对自古以来广大靠天吃饭并承担繁重税赋、徭役的农民来说,那日子已经是修来的福气。


虽然现在距离1997不过二十年,然而1997再往前数二十年,这个国家才宣布结束文革恢复高考。再往前,是动乱和饥荒,是战争和沦陷。时间走得太快,人类的记忆跟不上,那些曾深刻影响了我们父辈和祖辈的时代一瞬间就仿佛成了只有电影中才会发生的事,完全意识不到那个时代、那些没经过的事是通过祖辈和父辈渗透在家庭生活里,也同样影响给我们每个人。


没有人是从虚空中来,那些影响早已在你出生前渗透在你的DNA里,只是你一无所知。


影片中反复强调警力不足,人手不够,余国伟动了心,他认为自己必将在这个连环案上大有作为。他的确聪明能干,且十分勇敢。他跟着老刑警学习刑侦,这能让他对厂里那些业余窃贼能形成降维打击,赢来神探美誉。不过他知道这只能让他在厂里当个“鸡头”,比起刑警来,他有着专业知识技能不足和编制外身份的双重自卑,而后者占比重更大,这透明的天花板拦着他,要想事业上有所突破,他得抓住机遇,为实现自我价值和提高社会地位拼搏一把。所以即使之前的受害者暂时非他管辖范围内,防患于未然起见,他依然积极查案,带着徒弟还原现场,揣摩凶手意图,设置圈套引凶手现身。影片中出现了三次《运动员进行曲》,每次都在余国伟心底掀起阵阵高潮。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更高尚的理由,就是捍卫正义。他对老刑警说,受害人太惨了。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望着张队,情真意切。包括他平时洁身自好,拒绝监守自盗,不受身边人影响,要对得起自己的正义底线。


只不过他的正义不是法律,而是“要以不怕死的精神为工厂奉献一切”。他的信仰也不是锄强扶弱英雄侠义,而是“我余国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他认为他在捍卫正义,献身信仰,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就叫师出有名,无愧天地。


所以他面对从高空坠落的徒弟小刘选择先去追凶,导致延误就医的小刘颅内出血死亡。他发现自己结识的风尘女燕子酷似连环杀人凶手喜欢的气质,就自掏腰包给她盘下一间理发店,用柔情把她拴在店里,放好诱饵守株待兔,直至燕子知晓自己只是他砧板上诱狼的一块肉后绝望自杀。他怀疑一名长相猥琐的青工宋军是嫌疑人,几经周折没有获得实际证据,在愤怒中以私刑处死那个无辜者。


他在被捕后坐在囚车中竭力控制着情绪,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两声呜咽,又赶紧咽下去。他是想起燕子怎样在他面前跳桥自杀,这刺激确实很大。是他成全她梦想,自掏腰包给她开店,送她首饰,同出同入,让街坊四邻都以为他们是两口子。这女人给他剥橘子递水,陪他散心看风景,搂着他跳舞,谈天解闷,她俏丽又温暖,还憧憬着和他有一个越来越好的未来。他有意促使燕子去这么想,希望她能爱他,她越投入爱,投入有期待的正常生活,风尘气就越淡,就越接近凶手喜欢的淳朴姑娘,他就越可能尽快实现愿望,全然忘了他实现愿望之时就是这女人毙命之日。那都不要紧,至关重要的是人间需要正义,正义需要牺牲。他该做英雄,她理应为正义牺牲,哪怕她会成为横卧荒地的一具布满刀痕的裸尸,那正是和余国伟这段关系中她最有意义的存在。


燕子无意中知道真相后,撕扯着他的脸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他木呆呆地看着这女人的伤痛,下意识撒谎。给燕子的吻还没有套信息时给灯光球场20元一次的流莺投入。他需要弥补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不爱她,可是他需要她。像渔人需要钓饵,猎人需要猎枪。他已经被自己捍卫的工厂抛弃,他得抓住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是对的,证明自己配得上一切荣光。可燕子用死来结束这个荒谬的局,让他前功尽弃,让他一无所获。


也是艾敬唱过一首歌,《流浪的燕子》,“有一只燕子在空中流浪,它找不到自己落脚的地方,不知道有谁问过它心事,也不知道有谁问过它去向。”燕子沦落风尘之前是怎样的,只有一张照片。妆容有点土,有点婴儿肥,看着就是个普通小镇姑娘,除了青春一无所有。沦落风尘后,她很快就连青春都会失去。这时有个男人待她好,帮她解决流氓,保护她,问她的心事,给她落脚的地方,她察觉到男人对她有欲望,却不肯和她有身体接触。她疑惑,又抵御不了俗世寒冷,这点善意暖着她,让她产生人生还有机会翻盘的错觉。


她曾那么憧憬香港,想去一个和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艾敬唱,1997快点到吧,那时我就可以去香港了。1997来了,燕子却没去香港,她为余国伟的温情打动,留在三厂交汇处的小街开一家发廊,小香港也是香港,不差什么,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温柔的男人,愿意认真端详她那张土气的照片,眼睛黑沉沉的,又温柔又善良。她不走了,她感谢他,依赖他,眷恋着他。风尘女放下艳丽的盔甲,想为这男人洗手做羹汤。


可这男人为她做的一切,是想她能安心在砧板上当一个合格的诱饵,是的,他给她落脚的地方,是为了安排她的去向,让她无声无息地走向死亡。


希区柯克写过一个故事,一个酗酒的白人流浪汉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只有一个岛屿土著人对他不离不弃,冒着生命危险穿过风浪把他带回自己家乡,自己忍饥挨饿也要保证流浪汉饮食。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让流浪汉戒除了酒瘾,重获自信、健康,并认为他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友谊。一回头,土著人拎着大刀站在他身后,告诉他按当地风俗,一个熏好的白人头颅胜过酋长的地位。他所做的一切不过为能顺顺利利地摘取胜利果实。


那流浪汉临死前为自己曾拥有过的“友情”放声大笑,但燕子显然无法豁达,她在余国伟面前翻身坠桥,让飞驰而过的列车把自己撞成粉身碎骨,以最惨烈的方式向这段虚伪的情意抗议。


以死向生命的虚无抗议。


如果女人总是等到夜深,无悔付出青春,她就会对你真。


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愿意永远天真,为她深爱的人。


燕子对余国伟是有爱的,余国伟暴露出的疑点,她闭目塞听不愿多想。俗世太冷了,她需要有人抚慰,一根火柴的光芒和温暖也是好的,照出一个梦里的天堂。火柴熄灭,天堂消失,眼前仍是冰冷黑暗的墙壁,并且更加危险。她便纵身一跃,再不用掂量世间人心叵测。


然而燕子只是摔碎了自己的身躯,却没能摔碎余国伟扭曲的梦。面对疑点重重却始终查无实证的宋军,余国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直接将宋军绑架到前四起命案现场,面对他无助的叫喊挣扎高高举起电棍,代表心中的正义处决他。一棍又一棍,砸在对方脸上,砸得宋军瘫痪在泥水中抽搐,满面是血,比那四起命案中任何一个受害者都更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想追求终极的道,最后却发现自己只是个刍狗,心情真是难描难画。


余国伟最后服刑11年,出来时,北京已经开过奥运会。他去看望老刑警,也许不为感恩,那只是他服刑前交往最多的人,也是他跟过去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老刑警的心愿是退休后能忘记这辈子见过的黑暗,远离这个他从来没喜欢过的地方,到老家的院子里干爽清净地晒晒太阳。最后老刑警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可能要永远留在这里的养老院,余生除了在轮椅上晒太阳并没什么好做,也确实是忘了曾经的一切。但老刑警还记得余国伟,发病前留下手书,告知余国伟当年连环杀人案的真相。余国伟去找了当年同在保卫科而监守自盗的大邹,把他挤出工厂取而代之的大邹,靠损人利己苦心经营多年依然生活在筒子楼里和他一样衰老憔悴的大邹。大邹告诉他那个凶手死于两车连撞的意外,没有姓名,不知面目,但的确是死了。


凶手就死在余国伟的那次追捕中,但余国伟不知道,后来他一直在追捕自己想象中的凶手,也是在追自己成就伟大事业的梦想,为此他大义凛然地把两个无辜的人推向死神。影片前半部,是一个无名、无脸的凶手在作案。影片后半部,是余国伟顶替凶手在作案,而他对此一无所知,且坚信自己就是正义。就像夜神月,为了自己标榜的结果正义不择手段,接二连三押上无辜者、女友甚至亲人的性命,于是屠龙勇士成了恶龙本身。别人投来的目光已经满含绝望惊惧,他却在血腥与冷雨中咧开嘴放声大笑,露出两排细密结实的白牙。


如果说燕子还在余国伟这里得到过一点虚无的爱,那宋军遇到余国伟就只是一场天降灾难。他瘦弱、卑微、丑陋,和母亲经营一家毫无人气的五金店,人生愿望也许是有一个配偶,但他条件太艰难了,组织都无力解决。这个愿望变成尽量多看看美丽的年轻姑娘,这点小愿望就引来了死神,他在生死关头绝望地为自己辩解,甚至手铐被打开都想不到反抗。


以受害人的身份写进法院判决书,锁在档案柜里,就是这个年轻人在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


余国伟说,人呐,总喜欢回到自己得意的地方。凭这一点,他认定凶手会回到作案现场。做下四起连环案的凶手已经死了,而他这个间接直接造成三人死亡的凶手还活着,他回到他曾最得意的地方,回到承载着这梦想的工厂礼堂,厂子已经散了,礼堂接近废墟。没有人记得他和他做过的一切,他的解释遭到老守门人的质疑和鄙薄,他的得意永远无人分享,和厂房的设备、钢架一起生锈。过几天,甚至被炸掉了。


如果他能仔细回想起他听过的三次《运动员进行曲》,就会想到这不过是老天给他当刍狗前在脊背上刷了几层亮油。第一次是他获取灯光球场有线索的信息,那时的他认为案子初见眉目,意气风发,为套线索被芳华不再而春心不减的女人用假消息嫖了,并且那件事使他深信有一个埋伏在舞场深处图谋不轨的男人,没有证据创造证据也要证明那就是凶手。第二次他站在领奖台上,在一众厂领导和工人面前代表劳模,也就是他认为的成功者、精英发言,那一瞬间是他最接近梦想的高度,也是顶点,随后一直下坠,滑落深渊。可那时的余国伟不懂,他声嘶力竭地表态,要以不怕死的精神为工厂奉献终身,要活出自己的精彩。结果没几天这位劳模代表就被隔绝在厂大门之外,他对领导表忠心时下岗名单早都拟好躺在领导的抽屉里,最后一个劳模称号不过是临刑前的杀头饭,当然要吃好一点。在人人自危的下岗大潮中,也许真正在意这个荣誉的只有他。当他从宋军血肉模糊的身体上抬起头来,《运动员进行曲》在远处为他欢呼、为他喝彩,他相信自己愿望达成,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哪怕被捕判刑也值了。是这点信念撑着他度过牢狱之灾,撑着他一点脸面,撑着他不至于对燕子之死太过负疚:你看,我为你报仇了,你的牺牲是值得的,凶手受到严惩了……


如果他身处警察团队,那么他能得到第一手信息和资料,很快排除掉宋军的嫌疑,也不用私设陷阱,放一个风尘女做诱饵。他的处境限制了他的聪明才智,他只能那么做,只能那么想。他像笼子里的老鼠从滚轮上下来,以为走出不同的路,实则不过进入一个更加冷酷无情的游戏场。当你安于现状时,那层天花板是透明的,能洒落阳光,似乎从来不存在。当你向上突破时,那天花板会化身铁锤,瞄准你狠狠砸下,百发百中。即使你没这个心,天花板也会时不常掉下一块半块儿砖,砸到谁十分随机。想证明自己的余国伟,想上岸的燕子,想占小便宜的大邹,甚至筒子楼里那个失业的男人,那些上班去突然就进不了工厂的工人们,无不被砸得粉身碎骨。


做,或不做。做这个,或者做那个。都一样,都是错的。


余国伟为之奋斗捍卫的工厂像排泄渣滓一样将他和其他工人抛弃,最后这个钢铁巨人自己也消弭于一场城市新规划的大爆炸。余国伟们的青春、光荣、梦想、信念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就被终结在眼前,只留下一片铅灰色的天。


影片开始时,余国伟对户籍警介绍自己“余下的余”,户籍警公事公办不走心,再问他时,他说,“多余的余”。


他的人生不是时代碾压中余下的幸存者,他失去了工作、身份、朋友、理想、自信、荣誉……登上长途汽车的那一刻,他即将失去故乡。除了这条命,他一无所有,他是多余的余。如果一切能重来,或许在铁路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抓捕中殉职才是最好结局。可他没那个命,寒伧地活了下来。


要走,又没走成。十几年前的摩托车总熄火,丢在一旁让徒弟推回去,他还可以搭警车走。老吉普,带着铁栅栏的后尾厢,警察们穿着橄榄绿色警服,跟军人难分彼此。2008年,橄榄绿换了藏青蓝,警车变成桑塔纳,蓝白相间,和新派出所一样干净漂亮。


新的多么好,多么好,只是跟他已无任何关系。他还是要坐上动不动熄火的长途车,眼看着一场暴雪飞飞扬扬地落下来。


没有什么瑞雪兆丰年,没有什么沉冤得雪,苏轼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这是人生的际遇。而他们的肉身就如铺天盖地的雪花,放在显微镜下看时,每一枚都晶莹剔透,拥有独一无二的花纹,镜头拉远,拉长,无数雪花在一起时,就再也看不见任何特点,只有白茫茫一片,对于个体来说独一无二的命运在大时代背景下不值一提。


这场暴雪无可逃避,是因为我们就是暴雪本身。作为统计数字之一印在文件上,记在史册里,是我们绝大多数人唯一存世的机会。


是人创造的历史,然而历史会过去,人呢?


和这部片子相比,《绣春刀》真是非常非常温柔体贴,虽然刀光剑影,但远离庙堂仍可获得宁静。然而这场大暴雪无人能够回避,组成大雪的就是你是我,是千千万万的余国伟、燕子、老刑警、大邹、小刘、宋军……是我们所有用尽全力挣扎仍无法完成心愿的普通人,智力和能力有限,资源和平台有限,殚精竭虑的输了,苦心经营的输了,诚恳敬业的输了,企图从良的输了,与世无争的输了,然而历史继续向前推进,炸掉的工厂上盖起新建筑,一批又一批更年轻更聪慧的人在成长。2017年,中国人的军舰开进英国内港,人工智能阿尔法狗在围棋上击败人类最优秀的棋手柯洁,英国现在最著名的王妃叫凯特,也生了两个孩子,余国伟曾艳羡的事业编警察们,也变成社保退休了。国企改革之后房地产崛起,之后是互联网,每个时代都有弄潮儿,也有无数怎样都挣脱不了自己命运的余国伟。


余国伟乘坐的长途车开往何方不知道,只知道到那时,组成这场雪的每一片雪花都已经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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