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峰】你离开以后不一样的事
关宏宇发现他哥偶尔会喝酒了。
关宏峰真的是个不常喝酒的人，但他每次喝都是喝的一种兑酒，配方很有趣，波本加意式浓缩。
关宏宇最开始不知道，咋咋呼呼抢过来一喝差点儿没给喝到外国去，那味儿，忒刺激。他勉强咽进去一口，看着他哥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才叫是一个佩服：“哥，你这什么鬼玩意儿啊，威士忌兑咖啡你这不浪费酒吗！”
“没花你酒钱，浪费什么了？”关宏峰淡定喝了口，看也不看关宏宇一眼。
关宏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凑到这酒杯前头打量，忍不住开口问：“我说，你这奇怪喝法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他抬起眼皮子瞄了眼关宏宇：“朋友讲的，据说这么喝咖啡和酒精的效果能互相抵消。”
“我靠！这哪儿听来的歪理儿啊，我喝了这么多年酒咋从没听过啊？”关宏宇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那杯劳什子东西，“那你那朋友喝了这么多年酒喝成仙没？”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成了就是成了。那敢问我的亲哥，您那位仙人朋友位列哪路仙班啊？”
“下了十八层地狱，当了阎王爷。”
张北彤发现偶尔来咖啡店的一位客人总能准确无误的坐到以前彬最爱窝着的老巢去。
也算是和这位客人有打个照面的交情了，总觉得他在哪里和这人见过，后来这客人点了波本加意式浓缩，他才恍然大悟，彬在的时候跟彬一块儿来过，和彬有交情。
熟了后知道他叫关宏峰，隔壁长丰支队的队长。张北彤和他扯家常他也会听着，虽然更多的是沉默，但总会恰到好处的开口，不让他觉得尴尬。
再后来他俩也有了交情了，张北彤擦着杯子光听脚步都能知道是他，俩人平淡打声招呼，有时候也会无意的提起韩彬。
关宏峰每次听他提及韩彬的时候都会很认真的看着他，那目光就像彬的一样，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就你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实际想着什么谁也猜不透。
即使是这样张北彤还是挺乐意和关宏峰唠嗑，毕竟这么好的倾听者在现在已经不好找了。
不知不觉间，也就把他知道的韩彬的一些老底儿都抖了个精光。
“……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馨诚从芒街回来后，沉默寡言了好一阵子，那样子就跟失了魂一样。我们问他他也就重复一句话，彬死了，再问别的也都闭口不谈。韩教授啊白局啊老何啊雪晶啊也都没什么办法，只能等他自己缓过来。这没办法啊，上头只好专程给他批了假，放他时间休息，让缓缓。
“后来消失了很几个月吧，回来后好了，问啥也都配合调查，自个儿也递交了复职升请，案子办的那叫个风生水起，侦破率都差不多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五了，除了死案那是没能难住的。就是人吧，眼睛里头没彬在的时候那股子光了，跟死了一样，没神儿。整个人也都沉了些，我不是指沉稳啊，真的就像死人的那种沉，木了，没劲儿了，活不起来。
“哈哈我突然想起来了，你就是警队几个崽子口中的关队吧，经常还都帮帮咱们海港支队，有什么都会托一手，都讲你人好来着。”
“老何也都还夸过你，有次无意间还说聪明的能和彬相提并论呢……要走了？不留下来吃顿饭？”
“好好，下次来留下来一起吃顿啊。”
“拜拜。”
张大爷发现以前老爱来小月河边儿上装雕像的男人不来了，换了个看起来同样木的偶尔装雕像。
张大爷爱遛鸟，就提着他那鸟笼子在小月河沿边儿一溜达就能溜达一整天儿。凑凑老李那牌局，指点指点江山；再溜到王二麻子那儿听听拉二胡，兴致来了还能说上来段评书。
十几年如一日。
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多，常来的倒是都喊的上名号。其中自然不伐那个每次都穿的很少的小伙子，张大爷瞅着那薄的没法的衣服都还在想要不要给披过去件外套。
他想想啊，最开始的时候这小伙子总和一身段儿好的姑娘在河边散步，经常碰上面儿了姑娘还会亲切的打个招呼。
小伙子再出现的时候就一脸失魂落魄像要去寻死一样的表情了，张大爷觉得不对劲儿，但毕竟是生人，也管不了太多。没想到有次还真就看着他下到台阶去了，张大爷赶忙去拽，一边拽还一边叨叨，什么你还年轻千万别寻死啊，这日子还长着呢云云，小伙子也就对他笑一笑，没多说啥。
再就没见小伙子出现过了，整三年，遛弯儿没碰上一次，张大爷最初还怀疑过小伙子是不是真寻死成了，还惋惜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又过了段日子小伙子还真给出现在这儿了，身量长了不少，以张大爷曾经当过兵的经历瞄出来小伙子很不一样了些，虎口处的那层厚茧子就能说明一切。这小伙儿整个人没了那股子寻死觅活的劲儿，但却更像是死了一样。
眼里头也一股子沧桑，经历了太多一样。一看就背负着一肩的沉重过往。
他就这么旁观着小伙子慢慢成长，从最开始的敛不住死气儿慢慢长成温和易相处的样子，从最开始的青涩少年长成了成熟男人。
他俩碰上面了小伙子会友好的打声招呼，像认得到他就是当初的那大爷一样。俩人从不过问姓名，就说个称呼，一个喊一个张大爷，一个喊一个小韩，保持着这么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关系，偶尔唠唠嗑，叨叨事儿。
张大爷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这小韩啊每次站小月河旁边发呆，不管历过多少事儿，骨子里都还是那个孤独的小少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韩再没来过了，他从这个新来的男人身上又莫名嗅到了小韩的味道，有点儿小韩的影子。当他掏出那个刻着“NAGA”的打火机后更是确定了他俩认识，他知道那玩意儿，见小韩用过。
这么着后张大爷也会和这男人打打招呼，熟了脸后也会问候问候。知道这男人姓关，他也就索性喊他小关，让关宏峰喊他张大爷就成。
“这小韩啊，好久没来过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还怪念叨的。”
“他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生病，他还说让我帮他给您问个好。”
“嚯，那这挺好的，一路看着这小伙子长这么大，从那么涩的一点点儿到现在，有时候真觉得挺奇妙的。”
“是啊，人际关系有时候确实挺奇妙的。”
周巡发现老关身上总会绕着股烟味儿了，偶尔还会当着他面儿抽烟。
他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忍不住问：“我说老关，你这现在是准备改行当烟枪了啊？”
关宏峰指间夹着烟眺望着窗外，听见他话后转过头淡淡回答：“偶尔抽一抽也无妨。”
周巡嘀咕，偶尔抽的话没见身上这么大味儿的啊。
还是他那小徒弟兼爱人明事理，勾着他腰一搂笑嘻嘻让他别叨叨，摸了摸他师父的毛儿，又朝关宏峰投过去一个“我懂得”的眼神，他早就看出来关宏峰身上的某些习惯不会在这种年龄就这么养成。
关宏峰瞬间觉得汪儿这孩子是真的有前途，周巡跟着汪儿生活准没什么不好的。
关宏峰发现他的休息质量比以前好了很多，睡得沉了，也不会轻易惊醒了。就是偶尔做个梦，醒来后硬记不得梦里的内容，却能摸到被眼泪濡湿的眼角。
他沉默的用指腹揩干净，点了根烟。
关宏峰现在也很有点变烟枪的味道，年少轻狂时抽烟抽的猛，老烟枪了回，后来戒掉了没怎么碰过，现在又捡了起来，抽烟动作熟练的没法。
他站在窗前，看见打在玻璃上的雨，他想起那个唯一一个算是缱绻的夜里，他用韩彬送给他的那只刻着“NAGA”的打火机，为韩彬点燃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根烟。
温暖的火光跳跃在他们眼里，韩彬郑重其事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关宏峰定定盯着他的眼出神了几秒，又想起那个错误的亲吻。
他扯起嘴角，说：“不用。”
韩彬说的谢谢是指他交代给关宏峰后关宏峰答应办的事情，他说的不用是他忘了韩彬无意识亲吻的不用。
他听出了韩彬语气里遗言的味道，知道韩彬再一去便是赴死。
但他不阻拦，从容目送。这是他爱韩彬的方式。
他想起韩彬把他那个从不离身的打火机交给他的那晚，他接过火机瞬间明了的心思。
韩彬用这个告诉他，他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知己，二人之间的关系无可取代。但也在同时，否定了他全部的感情。
那只火机是韩彬对他们知己关系的绝对肯定，也是最坚定无声的拒绝。
他想起早些错误亲吻的那次，韩彬嘴上若有若无的那股子奶香，以及一个纯粹知己之间的拥抱，和一声“对不起”。
韩彬一直知道他对他的感情，两人都聪明的选择忘记。
关宏峰知道他早已选择了某个不自知的人，即使那人已经结婚，他也选择默默喜爱，而他，也做了和韩彬一样的选择。
他想起再早些合伙办案的时候，注意到韩彬看向赵馨诚的眼神，温柔宠溺的那么分明。每一个细节里都透露着深爱，偏偏赵馨诚完全不知道。
关宏峰都替韩彬有些着急。
他想起昨晚的梦里，他终于开口头一次提了那段不可说的感情，韩彬笑得有些无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关队，没有如果。
